切尔

是圣诞au /迟到的圣诞贺文   祝大家冬天快乐）。

意大利有一件家喻户晓的事：著名黑帮组织「热情」的老大是一个黄金单身汉——年少有为而品行端正并且长相俊美，关键在于——如今芳龄25而从未有过一个桃色新闻。

 

因此给足了各种谣言传闻生长的空间。

说的最多的同时也是拥护者最多的一个传闻——这位英俊有为的教父其实四处采花，阅女无数，私生子也有了一大堆，虽然组织里的各位明面上不说，但却是心照不宣的事——也许相较于保守克己，人们意外地更乐意相信这个近乎完美的人也是会如凡夫俗子一般去追求满足自己的肉欲，并且还颇有“能力”。

 

当然，凡是谣言都会有其另一个版本——也有许多人说，这个黑帮老大是个gay，早就心有所属了。

 

传言之所以是传言，说到底是因为他们与话题的主角实在太过于遥远，远到不可能涉足到他的生活中去。

 

世人知他暂无伴侣，却无法定夺他是否需要或理应拥有。

 

只觉得这人优秀如此，值得一份专属且永恒的爱。

 

————

米斯达再次确认自己着装无误后，推开眼前沉重的烤漆木门，白色的灯光从渐开的门缝中钻出。

 

希望乔鲁诺不会怀疑他是出去游玩逍遥，鉴于上一次踏进这门已经有一个月了。

 

木门吱呀的声音使乔鲁诺从一堆公务文件中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对方好整以暇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有那么几秒，他们就这么无言地对视着。熟悉的眼神让米斯达感到有些安心。

 

米斯达身体前倾，手掌撑着脑袋，手肘搭在膝盖上，“有必要事事亲为吗，乔鲁诺？整座大楼就只剩你这开灯了。讲真的，有些不必要的文件就给手下批，不然要他们干嘛？”

 

乔鲁诺重新低下头去，不作回应。灯光在他的脸上只留下一层阴影，表情莫辨。

 

半晌，翻页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乔鲁诺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叹，米斯达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皱起眉头。

 

“这次是提前回来过圣诞？”乔鲁诺问，声音沉沉的，漂浮在房间里，钻入米斯达的耳朵，抚摸他的心瓣。

 

也许声音可以治愈人，也许他无意中抚平了自己的不安，也许只是因为他是那个能让人放心的教父乔鲁诺。

 

米斯达想，但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这般紧张感从何而来，他越发觉得自己像迷失在浩瀚海洋上的一只帆船，忘却了目的又不肯返航，直至把天与海混淆，脚下是虚浮的云而头顶是无边的海。

 

他在与什么作对抗？如果他能知道。

 

乔鲁诺的眼神和以往无差，清澈透亮的绿眸，纯净并且平静。纯净得可以把人看穿，平静地令人生畏。

 

米斯达对这双眼睛有好感，那是踩在他审美点上的颜色。他讨厌这双眼睛，他讨厌他那眼里的波澜不惊，平静得颇有距离感。

 

“嗯，”米斯达点头，耸了下肩，“圣诞节当然还是要回来这边过的。”

 

乔鲁诺点了点头，把桌子上的文件叠放在一边，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米斯达，“米斯达，圣诞之后，我想把艾德琳辞退了。”

 

米斯达刚张开嘴就被打断了。

 

“先听我说，我很欣赏她的业务能力——作为助手，同时谢谢你——安排她来协助我。但是，”说到这，乔鲁诺低下头似乎在思索权衡他接下来要说的，他再次抬起头，米斯达从他的脸庞上察觉一丝无奈与失落，“我不能再和她共事了，她感情用事。”

 

乔鲁诺从不会对一个女人批判以“感性”一词，所以。

 

“她喜欢上了你。”米斯达帮他补充他的未竟之语。

 

乔鲁诺阖上双眼，微叹，“如果从她的行为上来判断的话，的确。我给不到她她想要的回馈。我不想她这份错误的感情继续下去。”

 

“你不喜欢她，”米斯达打断道，语气轻快，“乔鲁诺·公私分明·乔巴拿，挺好挺好。交给我吧，毕竟人是我带进来的，让我来收场吧。”

 

“还有，米斯达。”乔鲁诺的声音沉闷。

 

不安感化作藤蔓沿着米斯达的脊柱缠绕而上，故作轻松的仪态快要支撑不住。他害怕会听到什么，或者他期待能听到什么，也许是同时。

 

但乔鲁诺什么都没有再说，他坐起身，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穿上拍平褶皱，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回家？”

 

“好。”米斯达跟在他身后，压下自己对“家”这个字的所有不合时宜的雀跃。

 

他们就住在附近的一套公寓里，出生入死的战友合乎情理的同居。

 

 

 

他觉得自己是那只帆船，漂洋于海，迷失方向。有时候会有海风催促他移动——大概乔鲁诺是那海风。

 

他听命他的一切安排，他对他忠心不二。

 

他愿意永远追随他的脚步。

 

如果乔鲁诺那时候没有对他说那句话，他永远都会是他的方向。

 

可是金发碧眸的男人以认真的口吻对他说：“我不想要你追随我的脚步。我想要你做你自己。”

 

帆船不配拥有罗盘吗。

 

于是他退出帮会顶层的位置，转而活跃于各个帮派领地，他亲自解决领地的纷争，亲自制止有违帮派规定的行为，当地的税务他也尝试插一脚。他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两天然后变成一星期，再到这次的一个月。

 

他不想让乔鲁诺失望。

 

近一年以来他不断在告诉自己，事情有在变好，他有在变好，把事情想通的那一天就在不久的明天。

 

只是他觉得这个明天，久远得虚幻。

 

一阵晚风带着刺骨的刮裂感掠过他裸露在外的脸颊，米斯达从自己的深思中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前方乔鲁诺宽阔的肩膀与他在昏暗灯光下耀眼得近乎灼热的金发。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灯光明亮的法式餐厅里几位年轻人一起进餐聊天的场景，一股暖意流淌于胸口；也是一瞬间，场景光速切换，石头、沙滩、血液、栏杆、血滴、乔鲁诺，教父。

 

他揣在兜里的双手无意识地攥紧拳头，冰冷的触感使他的心下坠。

 

蓦地，他发现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自己差点撞上。

 

乔鲁诺问他，“你在想什么？”

 

米斯达不知怎么作答，乔鲁诺几乎没有问过他这种问题。好像他每次都会看出米斯达的想法，也或者是他从来不感兴趣。

 

街边还在营业的便利店里传来微弱的声响，但一听便知是与雪橇、摇铃脱不开干系的圣诞歌曲。

 

他笑了笑，“哈，我在想今年圣诞怎么过呢！你知道的，今年，他们不在了，我以前也没有这种，呃，机会？好好地过一次圣诞。”

 

乔鲁诺似乎接受了他这一说法，“嗯，确实该好好地庆祝。”

 

“是吧。”

 

庆祝什么？

 

他开始厌烦自己的诸多情绪。

 

“走吧？”乔鲁诺轻抬下巴示意道，等米斯达跟上他身旁他才迈开步子。

 

明晚是平安夜了。

 

这是十二月的末尾，是冷风嗖嗖雪降彻骨的时候。但圣诞这一节日有魔力一般，想到它时，侵袭感官的是却温暖的居室，明亮的灯饰，热腾的栗子，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门口贴着告示：灰暗的冬日谢绝入内。

 

米斯达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左边男人的侧脸，暗忖那头发的色调也许和圣诞具有一样的魔力。

 

“乔鲁诺，要不我们去买个圣诞树放公寓里吧。”白气从米斯达的嘴里冒出。

 

乔鲁诺转头面向他，米斯达从朦胧的夜灯下发觉乔鲁诺的表情带着些许惊讶。

 

“呃，你不喜欢圣诞树？那就——”

 

“不是，我只是、我有点吃惊而已。好啊，我很乐意。”

 

“那趁现在超市还没关门，我们去看看吧！”笑容洋溢在米斯达冻的有些发红的脸颊上。

 

乔鲁诺以微笑点头回应他。

 

如果不是迫于超市的营业时间到了，米斯达真的希望能在里面多待一会儿，因为那里充斥着的不是冷风，是节奏欢快的圣诞颂，温和的生活气息。

 

超市没有半身大的圣诞树，米斯达只好将就着买了一个盆景般大的，打算放桌子上装饰。

 

夜晚十一点，温度更往下掉。所幸超市距离他们的公寓不远。而在米斯达第三次坚持要由他捧着这小圣诞树回去后，乔鲁诺总算妥协。

 

当然，米斯达不可能告诉他，他是因为觉得抱着些东西能带给他安心感才舍得把双手暴露在冷空气中的。

 

街道上寂静无声，星星在他们的头顶透过没有几片叶子的树枝闪烁，发着骄傲、耀眼的光。

 

“乔鲁诺，圣诞节有什么想要的吗？”有什么是他可以为乔鲁诺做到的吗？

 

“想要的？”

 

“圣诞礼物。”他想为他做些什么。“有什么你想要的？或者，需要的？”

 

乔鲁诺一愣，“我从未过过圣诞，所以我并没有考虑过这种东西。”

 

忆起乔鲁诺那无情的母亲，话题开启者米斯达显然陷入窘迫，“我很抱歉！”

 

金发男人微笑摇摇头，目视前方，“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那你有什么的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有的，米斯达。”

 

乔鲁诺看向米斯达，直直地盯着，眼眸中流溢着他看不懂的色彩。

 

倏地他心跳漏了一拍，对于原因他毫无线索。

 

他皱起眉毛，示意乔鲁诺揭晓他的所思之物。

 

但是除了乔鲁诺沉默地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得到。

 

于是他的心跳再次加快——这次他知道，是源于焦虑。

 

在他再次追问前，乔鲁诺打断了他。

 

“不要再给我安排新的人做我的副手了。”

 

这句话击中米斯达，他应着，却不敢去看旁边那人的脸。

 

米斯达盯着怀中的小圣诞树，试图让脑里塞满关于把这个装饰放到哪里好的疑问，以驱赶那些会让自己非常消沉的想法。然而效果甚微——

 

所以，他连选个人都选不好，他对乔鲁诺来说可能没什么作用了。

 

所以，乔鲁诺不告诉他他的圣诞心愿，因为知道他给不出。

 

所以，乔鲁诺不需要他。

 

年年圣诞都不顺意，今年的拔得头筹。

 

“米斯达，看着我。”

 

米斯达缓缓地移动视线，直到他看到那双翡翠般的双眸。

 

“米斯达，”乔鲁诺语气认真，“圣诞后回来干吧，我……外面交给干部们吧，你说的，不然聘他们干嘛？所以，回来做我的副手吧。还是说，你是觉得压力大，事务繁重？你完全可以偷懒的。”

 

从一个做事考虑周全，一丝不苟的老板口中听到“偷懒”两字真的是一个全新体验。但是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米斯达磕磕巴巴，“没有！我是说，好！”

 

乔鲁诺露出微笑，是有“圣诞节魔力”的笑容。

 

所以，他还是有价值的。如此，米斯达也就满足了。

 

“你有听说组里是怎么说的吗？”这次乔鲁诺的语气明显轻快许多。

 

“什么？”

 

乔鲁诺甚至轻笑了两声，“他们说，你在给我安排相亲。”

 

“什——我没有？”

 

浓浓的笑意溢出于他的声音中，“你当然没有。”

 

另一个人却笑不出来，米斯达搞不懂他现在有些酸涩的心情为何而来，他还是开口问了：“乔鲁诺，虽然两个大老爷们讲这个有点奇怪，但是——总之，你有想过这个吗？”

 

“想过什么？”

 

米斯达咬咬牙，“找个喜欢的人过日子。”

 

“关于这个，”乔鲁诺停顿下来，米斯达留意到他的面容线条仿佛变得柔和了起来，相反地，自己的心却在此刻绞在一侧。

 

乔鲁诺补充道，“我想我是有想过的。”

 

“是想象过这种生活，凭空地，还是基于…一个真实的对象？”

 

米斯达觉得自己似是处于悬崖的边缘，下面是无尽的深渊，可他无法后退。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有吗？”下沉，下沉。

 

乔鲁诺盯着他，米斯达想以自己的寿命为代价以看懂对方眼中那流溢的色彩到底是蕴含着怎样的感情。

 

看不懂乔鲁诺令他不安。

 

他害怕自己永远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因为他开始要承认了——他想留在乔鲁诺身边，不是要当他的副手，也不想跟在他的身后。而是以恋人的身份，占据他另一半的位置。

 

他所有的不安源头都似乎有迹可循了。

 

害怕——乔鲁诺心里没有位置可剩给他。

 

“我能给你什么礼物吗？”米斯达不等对方回答，先行打破沉默，他唇瓣微颤，“有没有什么只有我才能给的礼物。”他想哀求。“只有我才能给你的，任何，什么都行。”

 

金发的男人似乎被他这幅神情吓到，担忧爬上了他的脸庞，想关心但又似乎无从下手。

 

“米斯达……”

 

被唤名字的人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乔鲁诺最终妥协般的叹了口气。

 

米斯达根本没法记得对方的动作，因为这太超出他的想象了。

 

他只知道下一秒他就被圈进一个温暖的带着清洌香气的怀抱中。

 

他，米斯达，被乔鲁诺的双臂怀抱着；金色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脸，和乔鲁诺的脸紧贴着；耳畔是对方细微的呼吸声。

 

他心如擂鼓。

 

乔鲁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给他一阵颤栗。

 

他说，“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作为恋人。我想要你，这是我想要的圣诞礼物，也是只有你才能给的礼物。”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他们同时说。

 

米斯达觉得耳膜要给自己的心跳声震穿，特别在听到乔鲁诺和自己同时说出那四个字之后。

 

他呆滞站着，毫无头绪自己该作何反应。但他此刻最想放下手中的那东西，然后去回抱对方。

 

乔鲁诺稍稍放开了他，耳朵和脸颊染上了一抹粉红，米斯达想他自己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然可能有点快，而且这里也没有槲寄生……”

 

米斯达喉咙滚动了下。

 

“我想吻你。”

 

于是米斯达闭眼倾身。

 

“圣诞快乐，明天再去买个大的圣诞树吧？”

 

“好。”

 

前方是码头。船靠岸了。

 

他要收回那句话，年年圣诞不顺心，但今年是奇迹。